「發生……什麼事了?」
最先開口的人是語鈿,他這句話也是其他兩人現在腦中唯一清晰的一句話。莫名其妙的就遇到了雪崩,在他們以為要一命嗚呼的時候,卻被隊裡最柔弱的那個人……給救了?
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櫻雅!」
喊著兩人就想靠過去,馮姆拍了拍翅翼飛了起來,浮空時心中想到了剛剛被奇怪力量抓起來的感覺,還隱隱覺得要飛的話還是靠自己比較舒服。只不過還沒靠近多少,又一個陌生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不用靠過去,她自己會出來的。」
循著聲音看去,是帶著一票黑衣人的貓族女子,基於馮姆說過梁玖村沒有貓族的人,不難猜測出這個人或許跟同是貓族的櫻雅有點關係。只不過她事不關己的語氣讓與櫻雅是朋友的馮姆跟傳日不大高興,撇過頭當作沒聽見。
「所以說小男生就是固執。就冷靜一下吧?原兔族企業的小公子,還有克齊以及千賴的寶貝兒子。另一個兔族小公子,你也阻止他們一下啊,為那個人這麼激動,一點都不值得。」
或許是因為女人對他們的稱呼,又或是後面那句話,兩人都停下了腳步,傳日甚至瞪向了語鈿,害得後者連連喊冤,直道自己什麼都沒說過。
「您是……研究念力器具的龍頭,鳶季女士吧?我記得您是櫻雅的繼母?您、您對我們家族內部的事情挺了解的啊……?」
「對外是這麼說的吧。所以說,連你這種小毛頭都能知道櫻雅的事情,我知道你們兔族大企業的內部事情也沒什麼奇怪的啊。」
語鈿與鳶季的對話算是語鈿為了給自己洗刷洩密汙名的,只不過比起那個,現在更重要的應該是櫻雅。馮姆喊了傳日一聲,好像是在說不要再理會鳶季說的任何話了。
看兩個小孩沒意思要聽進自己的話,鳶季好笑的搖了搖頭。而就在那時,先前櫻雅佇立位置的雪塊炸了開來,白雪砸到了靠近的兩人身上,不得不用手防衛並轉移了視線。
再看過去時,那兒多了塊大洞,一雙手伸了出來,撐著雪從裡面爬了出來。呸呸吐著,同時不悅的用手拍掉身上的白雪,感覺到愣愣看著自己的視線,抬起頭看了回去。
掃過看到自己沒事而高興的幾人,最後目光定焦在了鳶季身上,舉起手的瞬間,十幾個雪塊就快速的往鳶季那砸去。被攻擊的鳶季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她旁邊忠心的保鑣們就為她擋掉了這些雪塊,在黑色的制服上留下殘殘白雪。
「怎麼?不藏了?」
「藏個球!王八蛋!」
惡狠狠地罵道,眼前這個爆粗的人,既熟悉又陌生,讓他們甚至不敢喊出她的名字。但剛才使用了這麼多力量,是真的整個人都虛脫了,不再瞪著鳶季,她朝傳日勾了勾手。
「幫把手,我已經爬不起來了。」
「……櫻雅?」
「那些可以晚點再說嗎?冷得要死。」
說的很有道理,最後傳日還是靠了過去,馮姆也飛下,幫著櫻雅爬到了傳日背上。
「那就回去說吧。」
這麼決定的人是鳶季,馮姆睜大了眼,手指著自己無言以對。那個家的主人目前姑且是自己吧?不過還是只能跟著鳶季的腳步一路走回了自家大宅前,不過最後鳶季讓跟著的人留守在外。
把客廳弄暖,給被埋在雪裡的櫻雅一些暖和身體的東西,鳶季就像個客人一樣看著還有行動力的三個男孩子在客廳裡轉來轉去,而櫻雅對他們的話語,也只是用最簡單的方式回應。
這兩母女各佔據一個沙發,然後都散發著不要靠近的氣息,已經忙到在瞎忙的三人終於停下,站在桌旁。
「先解決他們的疑惑。」
「自然,請。」
「行,你們想問什麼?」
一直低著頭的櫻雅終於直直看向了其他三人了,語鈿只是來玩的,跟櫻雅也不熟,搖了搖頭後,躲到了傳日的房間。馮姆倒是想問,然而一大堆問題在他腦子裡打成了結,問出口只剩下那個那個、這個這個,讓人摸不清頭腦。
「能不能讓我們熟悉的那個櫻雅出來說?」
「她現在不會想面對你們的。」
「嗯,所以請她出來吧。」
雖然傳日一如既往地很快就腦袋清楚,明白自己想要什麼,但是固執的發言讓現在這個櫻雅抽了抽嘴角,皺起了眉打算再說一遍,只不過話語剛要吐出口,她便突然安靜了。
閉上眼再張開,然後神情悲傷地望著喊她的兔子哥哥。
「……對不起、對不起……」
看著毫髮無傷的傳日與馮姆,想到因為自己的緣故差點害死他們,櫻雅不斷喃唸著歉,彷彿入了魔。傳日靜靜的看著捂著雙眼哭泣的櫻雅,馮姆有些責怪的推了推他,走到櫻雅面前蹲下,拉下她的雙手握在手中,盯著她的眼瞳。
「好了、好了,妳為什麼要道歉?是櫻雅救了我們耶!」
「但如果不是我、如果我沒有隱瞞自己的事,你們或許根本不會遇到這種事啊!」
「這跟妳什麼關係?」
「有關係!」
哭哭啼啼的,櫻雅終於鬆口說了自己隱瞞的事情。所有人都有念力,所以能打開屬於自己的念力空間,也能用念力使用念力器具,在都市盛行的手機就是念力器具的一種。
只不過念力也就只能這樣,除了念力空間可以自己打開以外,要是沒有念力器具,念力一點用都沒有。那麼供大家使用的念力器具又是怎麼出現的呢?是一個研究院突然有重大突破,才開始有這一個個念力器具的。
對念力的研究並不是這幾年才有的,只是之前實驗時,念力根本無法用任何器具感知、偵測到,更別提要針對念力去設計用具了。只不過後來出現了一個特例。
那個人的念力十分強大,或許又該說天生就擁有操控念力的獨特天分?總之那人的念力強大之處已經不是念力空間多大可以評比的了,因為那人的念力可以直接使用。
操作物體、對實物產生影響、讓任何物體飛動……這個人的出現讓儀器終於有辦法檢測到念力,從而發展了現下許多便利的道具。在這人出現以前,需要消耗資源才能產生的動能,現在都已經全部被丟棄。
那麼這個人……說到這裡,櫻雅抿抿嘴,這個存在的身分不言而喻,所以她轉了個話頭,說起了另一件他們應該也想知道的事情。
「櫻……比較兇,請不要怪她。」
那個比較強勢的櫻雅,研究院的人都稱呼她為櫻,簡單來說就是櫻雅的第二人格,是在研究院時誕生的。她幾乎全心全意地保護著櫻雅,對任何可能傷害櫻雅的人,都如同一隻發怒的小獅子,而且絕不心軟。
「只不過櫻雖然也能使用念力,但終歸沒有櫻雅厲害,無法好好發揮本身所蘊藏的強大念力,不過,也就是為了逃避產生的人格。妳就是不肯好好鍛練,總是需要人家逼妳,才會讓事情一團糟。」
一旁的鳶季做了補充,因為櫻雅也不知道是怎樣,雖然似乎跟櫻有聯繫,但櫻知道櫻雅發生的所有事情,櫻雅卻對櫻做的事情許多都不知道。不過對鳶季而言,這也不過是櫻雅愛逃避的一個證明。
聽著鳶季的咄咄逼人,馮姆皺皺眉頭想要請她別這樣,然而在馮姆開口前,手中的手用力的握緊了自己,眼前的櫻雅只在轉頭一瞬就變成了櫻,惡狠狠地瞪向鳶季,破口大罵起來。
「妳就是個神經病!總認為那次倒塌意外,如果櫻雅小時候沒有對自己的力量感到恐懼,勤於修練,就能抬起那些鋼筋水泥拯救親生父母!但那時櫻雅才幾歲啊?五歲啊!對自己的異於常人感到害怕有什麼錯?就算真的不怕好了,妳真的認為才剛懂事沒多久的她有多大的力量?」
「事實就是事實!當時唯一有能力拯救姐姐的就是她的親女兒,但姐姐慣著她,讓她逃避不面對自己的能力,所以最後她才只能眼睜睜看著姐姐死!倒是對這有點歉意啊?只有妳努力點搞不好姐姐就不會死了妳知道嗎!」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妳個王八蛋!」
「行了。」
一隻手輕輕放在了自己頭上,輕描淡寫地打斷了兩人的互罵。櫻抬頭看向了那隻手的主人,傳日正看著她。他們兩個是真的見過,那日的夢其實也是鳶季搞得一種測試,他們都跑進了櫻雅的精神空間。
櫻一點都不明白櫻雅如此中意這個地方的原因,喜歡到甚至阻止了自己想要偷偷轉移的想法,然而還是聽從了傳日的話,閉上了嘴,低下了頭,有些自嘲的喃喃說著。
「你們肯定也覺得櫻雅很恐怖吧?正常人總是對擁有不凡力量的人感到恐懼,並且排擠他們。」
櫻雅的存在幫助了所有人得到了更好的生活,然而實際上,她連個可以好好談心、互相信任的人都沒有,只因為普通人都會害怕這種未知的力量,連研究院的人都很明顯地都會與自己保持距離。
「妳在說什麼?櫻雅就是櫻雅,不管是雙重人格、還是能對實物造成影響的念力,也都只是妳的一部分啊。說實話,妳的保密功夫實在不到家,現在只不過是把懷疑的東西說開了,有什麼好怕的?」
「阿傳說的對啊!不管怎麼樣妳都是我們的好朋友,我們不會嫌棄妳的!」
櫻替櫻雅看著這兩個人,張了張嘴,隨後又閉上。聽見了這樣的話,她臉上卻還是一臉愁容,甚至更勝之前。所以她輕輕揮開了兩人的手,起身走到鳶季面前。
「去房間說吧。」
「嗯。」
櫻領著鳶季就要上樓,然而在門口前停了一下,回頭對兩人微笑了一下。那笑看起來不太像櫻會露出的,反而是他們熟悉的櫻雅,而且看起來非常、非常難過。
把人帶到房間鎖上了門,這還不夠,櫻雅甚至打開了自己的念力空間。如同黑洞般的念力空間裡頭存放著許許多多的東西,簡直堪比一棟小型房子的空間。就這樣開著,她們一起到裡頭的兩張獨立沙發椅上坐下。
「我……」
「如果是什麼想留在這裡的話,勸妳就省省別說了。當然,如果妳執意要留在這裡,我不介意把研究地點改為這個小破村莊,只不過這裡這麼落後,後果如何妳心知肚明。」
櫻雅話都還沒出來,就被鳶季給堵了回去。聽著鳶季拿梁玖村做威脅,櫻雅連連搖頭,咕嚷著不敢。然而發抖的身子可以表現出她的壓抑,可以的話自己當然不想離開,可是她不想因為自己,害大家有危險。
「能不能……」
「明天早上六點就離開,我們在公車站那裡,不要遲到。」
丟下這句話,鳶季就離開了房間,並且直接離開了房子。櫻雅握緊自己的手,放開又握緊,不斷深呼吸著。鳶季從來不想與自己交流,她們的對話永遠是這樣,單方面的傳達。
但自己也是從來都不敢反抗,所以某方面來說是自己活該吧。想著反正現在只剩自己了,櫻雅委屈的哭了起來,好不容易終於交到朋友,可是卻不得不分開。
她不知道該怎麼相信友情會長存,她只知道這段情誼有可能會隨著時間淡去、甚至是被遺忘。那下次再見到馮姆與傳日,他們還會願意像現在這樣包容自己嗎?時間這個因素她不敢去揣測。
而門被敲響了。由於鳶季出去時門沒有鎖,她才剛抬起頭,就聽見了門被打開的聲音。一直以來都不讓人看到自己打開念力空間的櫻雅,差點急的直接把空間門關上。
只不過念力空間是沒有空氣的,所以並不能存放生物,如果有生物要進去,一定要將念力空間打開才行。果不其然,幾秒鐘後,兩個熟悉、一個面熟的臉孔出現在空間入口。尷尬地互相眨著眼對看,傳日皺皺眉頭,朝馮姆翻了個白眼。
「所以我就說應該等人家說請進再跑進來。」
「可是你也跟上啦!」
吐了個舌當回應,馮姆不客氣地就踏進去,直接一屁股坐上鳶季先前坐的沙發椅上,神秘兮兮地喊了櫻雅一聲。櫻雅現在腦子很亂,一來是鳶季說的事、二來是不想給大家看到的東西被發現,她只能愣愣地照著叫喊看向馮姆。
馮姆就這樣,用著一張撲克牌表演了一個非常拙劣的小魔術,馮姆做的很認真,然後漏洞百出,櫻雅一眼就看出來了。只不過她知道,這個小手法是馮姆昨天才跟語鈿學的,最後他會把撲克牌變成一朵花……
「笑一下給我個鼓勵吧!」
伴隨著馮姆的笑容,馮姆朝櫻雅遞出了一朵假花。櫻雅收下了花,想照著馮姆的話試著給一個笑容,可是嘴角怎麼樣也勾不起來。語鈿看著,把馮姆從位置上推開,換自己坐上。
「你剛剛那手法也太差了,出去不要說是我教你的!讓你看看真正的魔術手法。」
語鈿掏出了一枚硬幣,往上丟後似乎接到了手中,然而打開手並沒有看到硬幣。然後語鈿手一伸,停在櫻雅臉旁彷彿抓了什麼東西,再縮回來,攤在手中的除了剛才的硬幣,還有一顆糖果,而語鈿拉起了櫻雅的手,把糖放上。
「如何?」
語鈿對自己的手法還是挺有自信的,然而櫻雅雖然努力地說出了很厲害,可是還是勾不起笑容。兩個調皮兄弟組對看了一眼,無助地看向了傳日,其實他們來這,就是想逗櫻雅笑啊。
只不過傳日對這種事就是更加不擅長了,如果連平常隨便一言一行都能逗櫻雅笑的馮姆都沒轍,那他也沒辦法了。所以他只是坐到了語鈿已經讓出的沙發椅上,給櫻雅遞上了她之前做好放在冰箱的蛋糕。
「看來妳們的談話不太好。」
「嗯……」
看著櫻雅又難過的低下頭,馮姆和語鈿推推傳日,用肢體和表情責備著他那壺不開提那壺?傳日扶著自己的額搖了搖頭,他是真的很不擅長刻意去安撫別人,他就不懂自己平常的舉動到底哪裡貼心了?
「對不起,讓大家這麼為我操心……」
但就算再怎麼告訴自己快點高興起來,但負面的情緒還是攪的她很無助,怎樣都無法掙脫。值得慶幸的是,以前這樣的時候因為沒人陪伴自己,她總是會陷入自己也該死掉的負面思想中,可是這次她並沒有。
「我們現在住在一起就像一家人一樣,這有什麼?妳就坦然依靠我們吧!」
一家人……聽見這個詞,櫻雅睜著大眼,眼淚就一顆一顆的掉下來了。這次大家沒有說什麼不要哭的話,櫻雅也沒有逼自己要快點停下眼淚,彷彿要把情緒都發洩出來一樣,放聲大哭。
能哭、能笑、能生氣,不管是什麼,能讓自己的情緒宣洩出來就好。他們就靜靜的陪著櫻雅,在她哭得差不多時送上紙巾、水,用著他們自己的方式關心著櫻雅,彷彿在彌補她從未感受過的關心。
在他們各自道晚要去休息時,櫻雅終於又展露笑顏了。那是個真的很高興、很幸福的燦笑,甚至讓馮姆和語鈿認為她一定很快就沒事了。然而只有傳日多看了一眼,捕捉到了櫻雅後來微笑著,卻難過地看著他們的眼神。
他遲了一步進房,在只有他們兩人的走廊上,忍不住問出口。
「妳會留在這裡,對嗎?」
櫻雅愣了一下,只是微笑著對傳日說了聲晚安,轉身進了房。他知道事情不大對,然而就算櫻雅真的給與了他答覆,自己真的能做出任何改變嗎?傳日咬咬脣,發覺這個世界,似乎不喜歡的事情總是會一再重演。
在門後的櫻雅抹了抹臉,開始安靜地收拾打包著一切,一夜未眠。在手機鬧鐘響起的瞬間就關閉,將行李箱扔進了念力空間,推開落地窗關上後,從陽台使用念力安全落了地。
拉高了圍巾,櫻雅回頭望了一眼自己待了將近一年的屋子,在圍巾後輕聲唸了一句對不起,轉身邁出腳步,打算就這樣一聲不響地離去。這樣子她就聽不到他們的挽留甚至是責怪,到最後,她又逃了。
「櫻雅。」
熟悉的聲音響起,她幾乎是反射性地回頭,在傳日房間的陽台上,喊她的傳日靠在欄杆上,語鈿向才認識幾天的自己揮著手,馮姆也撐著臉頰,靠在欄杆上看著她。
「我想我們不管怎麼勸,妳都不會留下吧?不然妳就不會想偷偷走了。」
「我……」
「不要道歉,我們相信妳的決定都有自己的理由!」
傳日還是在半夜,偷偷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其他兩人了。馮姆是嘗試過要去讓櫻雅回心轉意的,然而最後被傳日說服了。因為他們現在沒有辦法,只能任憑大人擺佈,可是——
「我們不會忘記妳的。」
「所以總有一天,一定要回來啊!這裡是我們的家!」
我們的家。
在精神空間裡面,櫻向自己暗示著回到自己想回去的地方,那時自己的精神便創造了這個房子,指引他們回到了現實。其實早在那個時候開始,櫻雅就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歸屬了不是嗎?
櫻雅胡亂點著頭,努力用著模糊的視線想記下這美好的地方,最後向他們說出了本來沒打算說的話。
「好,我一定會回來的,所以現在……謝謝你們,再見……」
再見,不只是代表離別,更是代表會再次見面的意思。
看著離去的身影,相信總有一天,肯定會再回來的吧?
因為,他們約好了啊。